2016年9月19日星期一

【生命的化開】

每個人總會有段時間,像輪迴般地、日復一日、來來回回地營營役役,為著未明確、未清楚的不滿足而繞圈。我們都清楚地知道,倘若走出了這個圈,生命會變得不一樣。那就像一條白線,越過了它,會無拘無束地生存。

為了生存,所需要的東西有很多,多到甚至有些是多餘的、過剩的、奢侈的,使人覺得煩惱。到底多了出來的東西,應該丟棄抑或留存;應該放下抑或銘記?《東邪西毒》裏說過:「當你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,你唯一可以做的,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。」一輩子恍恍惚惚,擁有過的東西愈來愈多,但突然間失去的東西也愈來愈多。有甚麼記住了,又有甚麼忘記了。

生命中沒有甚麼存在和不存在的,有的都只是記憶的片刻。腦袋裏沒有太多的空間裝得下,只好捨棄一點、明天又捨棄一點、下個月又捨棄一點,逐漸地放棄了人的形態,成為了空洞的整體。

終於到了空洞的時候。這時才能夠想一想空洞的因由,然後可以作出打算。想重新整理一下工作、生活和未來,發覺還是繼續讓自己空洞下去好了,活著不活著的,甚麼都沒要緊。又或者,這樣子的整理,只是一個簡單的過度,像一年一度的盛事,下一年又會再遇上。今次順利想通透了,下年再會糾結。

「要好好地活著。」勵志的電影,總有一位配角臨死前提醒主角。「Stay gold Ponyboy, stay gold。」那時跟朋友笑著說這句話,覺得很有趣味。現在大家還會提起,不過語氣和背後牽連起來的歷史和歷練,一次比一次沉重。

未來是討厭的,世界也愈趨萎靡。時間只在倒數,空間也只是縮小,人不能成為個體,不能成為少數,不能更多的不能。看不化,一切都是限制。

新的生命像一滴色素劑滴在大海裏,開初濃濃的顏色,然後慢慢化開,成為大海的少一部分。


【生命的化開】

每個人總會有段時間,像輪迴般地、日復一日、來來回回地營營役役,為著未明確、未清楚的不滿足而繞圈。我們都清楚地知道,倘若走出了這個圈,生命會變得不一樣。那就像一條白線,越過了它,會無拘無束地生存。

為了生存,所需要的東西有很多,多到甚至有些是多餘的、過剩的、奢侈的,使人覺得煩惱。到底多了出來的東西,應該丟棄抑或留存;應該放下抑或銘記?《東邪西毒》裏說過:「當你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,你唯一可以做的,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。」一輩子恍恍惚惚,擁有過的東西愈來愈多,但突然間失去的東西也愈來愈多。有甚麼記住了,又有甚麼忘記了。

生命中沒有甚麼存在和不存在的,有的都只是記憶的片刻。腦袋裏沒有太多的空間裝得下,只好捨棄一點、明天又捨棄一點、下個月又捨棄一點,逐漸地放棄了人的形態,成為了空洞的整體。

終於到了空洞的時候。這時才能夠想一想空洞的因由,然後可以作出打算。想重新整理一下工作、生活和未來,發覺還是繼續讓自己空洞下去好了,活著不活著的,甚麼都沒要緊。又或者,這樣子的整理,只是一個簡單的過度,像一年一度的盛事,下一年又會再遇上。今次順利想通透了,下年再會糾結。

「要好好地活著。」勵志的電影,總有一位配角臨死前提醒主角。「Stay gold Ponyboy, stay gold。」那時跟朋友笑著說這句話,覺得很有趣味。現在大家還會提起,不過語氣和背後牽連起來的歷史和歷練,一次比一次沉重。

未來是討厭的,世界也愈趨萎靡。時間只在倒數,空間也只是縮小,人不能成為個體,不能成為少數,不能更多的不能。看不化,一切都是限制。

新的生命像一滴色素劑滴在大海裏,開初濃濃的顏色,然後慢慢化開,成為大海的少一部分。


2016年8月14日星期日

【橋下的人】

在台北成美左岸海濱公園的一個晚上,一對情侶沿著河岸散步。他們沒有想過要結婚,也沒想過要生小孩,只牽著一隻養了五、六年的金毛尋回犬,就當是自己的兒子吧。

其中一個拖拉著行李箱,不知是快將離開抑或是剛剛回來。兩人肩貼肩走著,恍惚河畔的沿路只有他們,恍惚這個世界就只有他們。

這一幕好像是浪漫,又好像是溫馨。

「家裏父母又要添家用了⋯⋯」
「或許你不要再回去吧。」
「阿虎上星期病得好嚴重,醫生說要多陪他,好像沒太多的時間了。」
「那你要幾號回來?」
「一個人可以嗎?」

還好,旁人聽不到他們那些活生生而且血肉模糊的對話。好像生存就是個痛苦,傾訴著的,也只是苦味,並不甜蜜。

2016年6月15日星期三

【螞蟻】

一個靈魂從肉體慢慢起來,懸浮在特定的一個高度,保持著一個距離,好像根本並不屬於這個肉身。日子久遠,靈魂會逐漸脫離、移動、自由。

我們都只是一隻隻的螞蟻。

在奧蘭多的槍擊事件後,希拉莉談到槍械管制的議題;特朗普談的是移民政策的議題。他們兩人的反應也算是一個提醒:選舉近了。然後,我又不自覺地將事件拉扯上了。

如果這只是一個已經擬好了的劇本呢,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內呢,是突然的發生抑或是一個經過多個單位而誘發的一件事呢?對,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選舉之前──在大選之前。

我們原來是天生的演員。這齣戲無論是有多爛,我們也得演。即使我們如何努力、使勁去擺脫這個身份、這個角色,縱然是僅僅為了自己的生活,我們都只是慢慢符合、融入他們的劇本裏面。我們演過的場次,可能是滿足自己的生活,為自己的「美滿生活」打點,但終幕還是回到大綱領上的犧牲,造就別人的成功。這就像以前的祭獻,總有些人是成為了祭品,作出犧牲來成就大業。只是,這次幸好不是我們。

事件會發生,也會不斷重演。在大環境下,我們的活著變得相當兒戲。發生在我們周遭的事,有好的壞的美的醜的。我們對每件事都抱著一個態度,會感覺到這是一件好事,或者壞事。但其實,在好事之下,我們就會開始疑惑,為甚麼這麼好的,因為接下來的就是壞事了。或者在壞事之下,我們就會著眼在某些令自己覺得好的地方。所以,我們並沒有絕好或者絕壞的事。即便有多好,接下來也不會這麼好的,也不會一直好,還會慢慢變壞和潰爛。在迎接美好的事,我們同時也在迎來壞的。

活著,從來都這麼受苦。不論活在哪一個年齡、哪一個職位、哪一些權力,我們活著就得煩著,煩著就得受著。沒有最好的,沒有最壞的,事情就是一種向前的邁進,只要活著就會繼續向前搜索。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角色。最多也只能改變一下妝容、在服裝的細微不起眼處花些心機、或者在一、兩句臺詞中私下改動一、兩個字。

我們的誕生,迎來了受苦,也為那些在位的提供了養份和犧牲品。到某一天,我們會慢慢成為一個機制下的犧牲品,成就了某些人和事。

為我們的蟻后付出和貢獻。自己的靈魂也跟著抽離,無目的地遊走,肉身化成了一串數字。

2016年6月3日星期五

【另一個今天】

27年。這27個年頭,到底是怎麼過去的,而歷史的巨輪似乎沒有推倒過甚麼,或者如黑格爾所說,審判過甚麼。

這一年我在想,假如那一年沒有發生到屠城(真的正如他們所說,「沒有人死亡」),今天會是甚麼樣的世界呢。


2016年5月31日星期二

【Damien Rice@The Vine Hong Kong 2016.05.31】

今晚我也在場啊!一早就撲了門票,相當期待!
雖然有點累,也很肚餓,未能完完全全投入,但每首歌都是很感人。

希望下次有機會聽到現場的《Long Long Way》:

他在香港這場只用這個風琴玩了《Trusty and True》。
驚喜就是他唱了《The Professor and La fille danse》!這首歌有個有趣的回憶啊!

這是第二次聽他的Live唱很多歌,特別是《It Takes A Lot To Know A Man》。對比上一次在Clockenflap,今次欣賞的時候,總在想:他一個人負責這麼多條Lines,開始替他覺得有點辛苦。如果他有樂隊,如果像很多年前在BBC Four Seasons的那一場一樣,那種澎湃一定畢生難忘。

這次想盡量專心在他的演唱,所以都沒有拍下甚麼了。好好地、靜靜地聽就好了。

2016年5月3日星期二

【朦朧之間】

201651日。
她的靈魂徘徊在兩個國度之間。

我扶著鋁製的床架,冰冷的溫度傳到我手心裏。我不能冷著一雙手去握著她,我慢慢縮回,搓暖了再握著她那水腫和衰弱的手,發覺她好像跟那床架一樣冰冷。

步進房裏之前,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,早在腦中上演過她那因為疼痛而扭曲了的臉孔。但當切切實實地再見她時,我還是愣著了。滿身的喉管在為她注進動作的能力,厚實的被子在蓋著她弱小的肉身。她的嘴巴沒有開開合合,只是一直打開,好想吸氣,又捨不得要呼出另一些氣。

直到她確定自己聽到我的名字和我的腳步,她使勁地張開久合的眼皮,用她那已經白濁和退化很久的眼睛四處張望,尋找我的身影,然後乏力支撐,很快又合上了。儘管應該看不到我的樣貌,也一定不會認得我現在的臉孔了,但她還是嘗些叫著我的名字。或許,想不到我真的來了,或許想我見過面就快點離開。

她的舌頭動了動,有點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,不能叫作「呢喃」,是一種像嗚咽的聲音,勉強用力會變成文字和語言。我靠近想聽她想跟我說甚麼,我聽得不太清楚,或者她在說鄉話,我聽不明白。我只能「哦」和「嗯」地應答著她。

我懷疑她能否認出我的聲音。年初我給她打電話,她已經分不到我是四兄弟中的哪一個了。我在她的印像中,應該還是在她白內瘴沒那麼嚴重前,只有9歲的樣子和聲線。

這麼多年了,她是如何度過的?
這麼問題,我每次探望她之後都思考過。自己一個人,孤零零地,坐在舊屋飯廳的酸枝椅上,拿著數十年前織好的一把葵扇搧著空氣中悶熱的空氣。夏天的猛烈陽光把熱力從天台滲進屋內每一角落,黃昏時又有殘陽將當天剩餘的溫度傾注在陽台。還可以燒飯的時候,她有任務在身,時間走得特快。但在數多年前已經她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,只有守在家裏,等候女兒下班回家煮飯燒菜給自己。

我沒有見過他。在我出世以前,他就不在了。數算著,至少有廿多年,她都是這樣過著。她會思念他嗎?會否就在每天自己坐在酸枝椅上的時候,邊搧著葵扇邊想著?現在躺在床上的她又會否想著?抑或,她也見到了?

她的靈魂彷彿一時在這裏,一時已經飄走了。母親說前一天晚上,她完全沒有意識。我想,她的靈魂應該飄到另一處,那個她想要前往、也應該要前往的地方。只是因為我們的呼喚,又把她拽回來。

我默默看著她,那皺著的眉心,沉重而倉卒的呼吸,花很大力氣才合起來吞嚥一次的嘴巴。她很想告訴我一些甚麼,我也很想聽到她想跟我說些甚麼。我也很想告訴她些甚麼,卻不知該如何開口,生怕說錯了些甚麼。到最後甚麼也沒有說,甚麼也聽不到。

文章寫到這裏,本來想繼續延續下去,思考究竟該如何面對,或者應該要有甚麼的心理準備……

201652日晚上。
她的靈魂終於飄到那邊不再回來了。我相信一定是他已經接走她了,是數十年的重逢。

心理準備也來不及,我之前還在想——到底醫學的昌明使我們的「生命」得以延續,抑或是「痛苦」。那是哲學的問題。但這些思考也都已經不重要了。

現在卻在想,到底靈魂會回到哪裏去?每天有許多生命的流轉,是循環還是釋放呢,誰也沒有答案。不過,至少她的樣貌和笑容都被我記下了,不止在我們的記憶裏,還有書本上。這麼漫長地度過了差不多90年,之於她還有甚麼捨得不捨得的,我是很想知道,卻沒有機會和勇氣開口問,現在亦再沒有機會。而在於自己,也不能自私地想把她留下來,總不能奢求一切不變。

雖然沉重亦不捨,至少這應該是解脫。她說過的故事,哼唱過的歌,講過的粗口,稀罕過的隨身物,我統統記下。然後隨時間撫平這一個缺口,成為不變的標誌。

201653日。
這一天她在這裏的表象化作灰燼,送到她的故地,像是一種回歸,由無到有,由有到無,不知是一種循環,抑或是一種釋放。

早在一個星期前,天文台一直預告數小時後有雷雨,然而一直都沒有響過、沒有濕過。
這個傍晚,香港終於下了一場大雨。大雨過後,天氣會轉好的。


愛德華.艾爾加的變奏曲第9號《寧錄》(Enigma Variations IX: Nimrod),現在的人會用於紀念和葬禮的音樂,其實當中也包含了對未來的希望和冀盼,是一種祝福,像是微笑地向著光明的一面,心中默想:他日再見。



2016年4月19日星期二

【驀然回首──繫】

小約翰.史特勞斯的《常動曲》是一首永遠沒有停止的樂曲。全首樂曲都是一輛電單車,在高速公路上如雷電般疾走,失去了離合器。唯一能夠把它停止的,是緊繫著整首樂曲的指揮家。

奔跑的這一刻,你回望在後方奔跑的他,努力追趕著你,你卻沒有停步,只是微笑一下,如漣漪般散開,又繼續向前奔跑。

「別讓昨天的你追上今天的你。」你記得有一天,一位虛弱的人用盡剩餘的力緊拉著你的手,逐隻字向你吐著。你每一粒音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站在高處,風撥動了你的鬢毛,不休的撥呀撥。這首清風奏起的樂曲好像沒有完結一樣,一直奏下去;也沒有休止符號,更沒有空白的小節讓你喘息過來。「對,這是一個很大的輪,這個輪一旦開始轉動了,就沒有停下來的一刻──或許有,不過是在整個輪都崩塌時才發生。」你站在高處這樣的想。不過你再多想一下,又覺得這個輪,或者說這一陣風,把整個網絡都繫得緊緊的。在這一個牢不可破的結構下,是沒有可能這麼快便崩塌。

但是,若然在你奔走的路上,這個轉動不休的輪竟有一口釘鬆脫掉呢?你會手足無措,不知如何是好。

你不知道該怎麼辦,因為這是背道而馳的事。你本來就覺得這是個牢不可破的結構,你本來就覺得沒有崩塌的危機,你本來就覺得這一口釘沒可能鬆脫。可是它真的鬆脫了,這個轉動不休的輪發出「吱吱」的慘叫聲。你被嚇怕了,因為這件事原本已經緊繫著,現在鬆綁了,你便來不及反應。

可能,你需要回到低處去,望一望剛才站在高處的你,是多麼的危險;可能,你需要倒後跑,然後再望一望你自己。你望到的,是一個向後回望的人,帶著漣漪般散開的微笑,沒有停步的奔跑著。

外國經典小說《Outsider》中,主角Ponyboy的好友在臨死前緊捉著他的手,叫他「Stay gold」。Ponyboy也不知所措。他不知所措並非因為他好友的死,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可能「Stay gold」,因為他根本沒有可能停止正不休轉動的巨輪,因為他被緊繫了。所以他不知可否答應他好友的臨終遺言。

你不希望昨天的你追趕上今天的你。在沒完沒了的圓舞曲的演奏下,若果你是參與其中的演奏家,你當然明白,也知道甚麼時候需要停頓。因為這都是緊繫在指揮家的制度下。但若果你是觀眾,你便不知道為甚麼會完結,也不會意會到完結的時候。所以昨天的你便趕不上今天的你,因為這都被緊繫在時間線的兩端。這一頭,那一頭,是沒有相遇的時候。縱然你回首了、卻步了,他仍然是追不上你。

走出這個制度,不要害怕做自己的指揮家,把這隻鐵馬急速煞停。在沒休止的轉動下,日復日、年復年,在這個繫緊了的生命裡,也可以指揮自己,驀然回首,望一望你自己有沒有鬆了一口釘。有時候,把繩索拉得緊了、拉得時間長了,那被繫得緊緊的便容易勒出一條繩痕。由一位被繫著的人,變為能夠控制的主體。

那首《常動曲》,這樣便奏完了,全場掌聲如雷動。